落在时光里的轻愁 暮秋的午后我坐在老茶馆临窗的位置。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耳边轻轻叹息。
窗外的银杏树落了满地金黄有个穿校服的女孩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捡拾完整的叶片指尖划过叶边的锯齿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了什么。
茶案上的白瓷杯里碧螺春渐渐沉底茶汤泛起淡淡的黄像被岁月滤过的记忆。
这一刻茶香混着落叶的气息漫进来我忽然懂得:怅然不是汹涌的悲戚而是落在时光里的轻愁是藏在日子褶皱里的怅惘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滋养着生命最细腻的感知。
儿时的怅然藏在祖母的樟木箱里。
那些阴雨连绵的清晨她会打开箱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裳拿出来晾晒。
褪色的蓝布衫、打补丁的棉裤、绣着鸳鸯的肚兜在竹竿上轻轻摇晃像一群沉默的旧友。
有次我看见她对着一件小小的虎头鞋出神指腹反复摩挲着磨破的鞋尖眼眶慢慢红了。
这是你三叔穿的她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走的时候才五岁刚学会把鞋穿反。
潮湿的风从巷口吹来吹得衣裳猎猎作响祖母的叹息混在风里落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像片被雨打湿的落叶。
从那以后每逢阴雨天我总会想起那个樟木箱想起那些沉默的旧衣裳懂得了有些怅然会像樟木的香气悄悄浸进岁月的肌理。
校园时光里怅然是毕业照里的留白。
高三的最后一节班会班主任把洗好的毕业照分发给大家。
照片上的我们穿着蓝白校服笑得一脸灿烂前排的同学挤歪了帽子后排的男生偷偷比着剪刀手。
可我总觉得照片里少了些什么——比如早读时窗外飞过的麻雀比如晚自习时突然停电的慌乱比如篮球场上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篮板。
有个女生拿着照片哭了说再也听不到数学老师拖长音调讲这道题我再讲最后一遍再也不能在课间抢同桌的干脆面。
教室里的吊扇慢慢转着把这些细碎的怅然吹得四处都是落在课桌上的粉笔灰里藏在黑板未擦净的板书间像夏天最后一声蝉鸣微弱却绵长。
后来整理书包发现夹层里藏着半块橡皮是同桌在某次争吵后塞给我的上面还留着牙印忽然就懂了有些怅然原是舍不得说出口的惦念。
职场初期的怅然是搬家时的旧日历。
初入大城市打拼三年里搬了四次家。
最后一次收拾东西从纸箱底层翻出本旧日历是刚入职时公司发的上面用红笔圈着一个个日子:第一次发工资的那天画了个笑脸加班到凌晨的那晚画了个月亮生病请假的那日打了个叉。
翻到某一页发现空白处写着今天路过巷口的桂花好香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点想不起那天为何哭泣却能想起桂花的甜香。
楼下收废品的老人扛着纸箱离开背影在夕阳里缩成小小的黑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搬走的不仅是行李还有那些日子里的自己。
原来怅然从不是刻意的挽留而是在某个寻常的瞬间发现有些时光再也回不去就像日历上的红圈只能留在过去的页码里。
生活中的怅然藏在最不经意的角落。
老书店的老板总在黄昏时对着空书架发呆那里曾摆着他年轻时最爱读的《百年孤独》上周被个年轻人买走了;菜市场的老妪守着半筐蔫了的菠菜说这是今年最后一茬本地菜过几天就要卖外地运过来的了;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换了新画面有个老太太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她说原来的广告上有她孙女喜欢的卡通形象。
这些细碎的怅然没有惊天动地的缘由却像窗台上凝结的晨露在无人问津的清晨悄悄映出整个世界的温柔。
就像巷口的老邮筒漆皮掉了大半偶尔有人往里面投信更多时候只是立在那里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像在等一封永远寄不到的信。
历史长河中的怅然是文人笔尖的淡墨。
李商隐写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缠在琴弦上弹奏时满是岁月的回音;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让落花与归燕替人说出心底的怅惘淡得像暮春的薄雾;丰子恺在《缘缘堂随笔》里写人间的事只要生机不灭即使重遭天灾人祸暂被阻抑终有抬头的日子字里行间藏着对世事无常的怅然却又透着温柔的韧性。
这些流淌在文字里的怅然不是撕心裂肺的悲恸而是落在宣纸上的淡墨晕染开来便成了最动人的风景。
它们让我们懂得怅然原是生命的常态是感知世界的另一种方式像月亮的背面虽不耀眼却同样重要。
但在追求的现代社会怅然常被视作该摒弃的情绪。
人们总说要向前看积极乐观却忘了生命本就有阴晴圆缺就像月亮不会永远圆满花朵不会永远盛开。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怅然不会凭空消失只会在心底慢慢沉淀变成更醇厚的滋味。
其实怅然从不可怕它像秋天的落叶看似萧瑟却在滋养来年的新生;像雨后的青苔看似卑微却在装点着岁月的角落。
就像老茶馆的老板每天傍晚都会对着空了的茶座发会儿呆然后慢慢收拾茶具他说:人走了茶凉了可明天太阳出来还是要烧水泡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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